当我们在都市的喧嚣中浸染了太多的拙劣,当我们一些生存的理念和肉体一起日趋苍白,当尘世以残忍的的方式压迫出我们人性最脆弱的一面,我选择了走进大漠。
这才是大漠。
苍黄,极目处惊心动魄的苍黄撞进了我的眼睛。曾经在案头画象里凝固着的沙尘,真实成野性的嘶嚎。猎猎的风在裸着的肌肤上敲出疼痛的声响,强烈的阳光钻进一度屏蔽着的虚弱——我自感耻辱的虚弱。
我知道,我的脚实实在在踏上这片梦回梦牵的地方了,我知道这便是大漠了。
让母亲日夜疼痛的弃儿-——大漠。
它不在版图的正中,她不在母亲的胸膛,却牵扯着母亲的命脉,它是母亲的软肋。
黄色——黄皮肤,黄河,黄土高原染在一处的黄色。
走进大漠,我羞愧于我的怯懦。我渴望自感耻辱的苍白也染成这祖辈的苍黄。渴望我骨髓里的脆弱被这雄性的风染成红色的血性。
这里没有一只飞鸟的影迹,没有连天芊草温暖的绿,只有我,只有我和大漠。
只有在这容易忘却生命的地方,你才更饥渴地想起生命。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茫茫白沙下面日渐远离着的水层,想起人与自然在水的介质中获得的美丽。想起生命在水的滋润里郁郁葱葱的开放。
若干年前,水就象一个诀别的女人离开了家园,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大漠,然后就是风挟着沙尘侵吞而来,大漠便成了失去青春的绿原,在凝炼的岁月里老去。
这是个让你忘却欲望,忘却奢侈的地方。这是个涤化灵魂的地方。
大漠让你想起祖辈,想起父亲,想起坚强,伟大,真诚维系着的一切。你会不由自主地亲近这片大地,不由自主地展开双臂迎向猎猎的风,迎向扯天垂地的苍凉。
那一刻让人泪流满面的苍凉。
你会因大漠而渺小,它一步步逼近你的痛处,激发你体内原始的情感;你会因大漠而伟岸,在人与人排挤得窒息的夹层里走出来,你成为自己把握自己的巨人。
大漠便是你饥渴的去处,是你心灵归依的地方。
风起了,大漠震怒了。
天晕地暗。灰白色的浓云沉沉压了下来,扼住了所有生灵的喉咙。大漠在风的诱惑下肆意挥洒它的疯狂。它的欲望在无限制地膨胀,它似乎要吞噬一切。
风起了,大漠震怒了。
风夹着沙迎面劈来,天和地的界线被一片晕黑涂抹成混沌,一切都在混沌间假意睡着,似乎逃避,又似乎远离。一切都在这混沌间真实地醒着,醒于这风的啸吼,沙的肆虐。
这才是大漠,这才叫大漠。不是抱病呻吟着的大漠,不是悲哭,不是迷茫,是雄浑,是啸吼。
这才是大漠,赤着臂膀,袒着胸襟的大漠。
这里只有风的强悍,沙的凌厉。
大漠是风的源头,天低得与沙一处。地阔得与天契合!
胡杨颤栗着,我也颤栗着,不源于恐惧,而源于震撼。每个毛孔都在经历一场被唤醒的惊悸。在这昏暗的天与地之间我只是一粒随风浮落的沙,风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一些雄浑的东西注入了我的体内,血液与骨胳铮铮作响。。。。。。;
风远去了,沙远去了,风息云止,我在渐渐远去的风声里,站成一株枯竭而不倒的胡杨。
我找回了自己,大漠是我日思夜梦,魂牵梦萦的家园。
我找回了自己,大漠是我斩骨连筋,血肉相连的根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