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进入凤凰,披一件经夕阳濡染的云裳,行在古老的小桥上,灵气扑面而来。这个时候离傍晚很近,往往会有精灵拉你的行囊,那无影无痕流过的是怅然的忧伤。
老墙上烟熏的旧痕是古城额前的皱纹,空气中腊肉的陈香如远古飘渺的歌声在游荡,水中的倒影似是而非,江边仅剩的几栋歪斜的吊脚楼收藏了多少流逝的瞬间,不知还能装点多少人的梦。
远处吊脚楼上有人影倚着围栏,我猜想那可能是位归来的隐者,守候着凤凰的梦,守望着梦中的情人。那曾经得到的和曾经失去的已不重要。
这里的雨有时如心丝般细而透明,绣在石板街的风景里,将过客也绣了进去,让人觉得有什么会顺着雨丝滑下来。石板路并不会记得有谁来过,谁又去了,而来过的人大多忘不了这石板路。雨落在雨上,不知谁的心情似这潮湿的石板路一样。
很多梦醒时就已忘记,而有些地方却总觉得以前曾经来过,一种迷离涌上心头……
那时江岸的吊脚楼很密,水边开满了山茶花。那个清晨没有太阳,我在古老店铺后面看到一位姑娘,就像两道老墙间闪过的阳光将我的眼睛刺伤,她给我喝的是一杯山茶花上的露水,将那个早晨永远融化了。我是背着空囊离去的,一路上行囊渐渐地丰满,而我却渐渐消瘦。
石板路的尽头连着跳跃的神经,牵挂着一处恍如隔世的地方。水牛在秧田中伫立眺望,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文人们牧着梦中的白云,而这里的人,白云看护着他们的梦。有闲的人听风赏雨的季节,正是农民下秧田的时候。那偶尔唱着山歌劳作的人,那离不开泥土的人,借着歌声的翅膀像鸟儿一样在山谷中飞翔。
春天懒散的阳光抖落在瓦片间,轻轻的,我缓缓地落在叶上,惬意的麻木片片脱落,生命开始鲜活,只觉得这里是心灵的裂缝中遗落的美丽。
云水往事不会留影,风花雪月自然有情。心灵如莲花般慢慢张开,不知不觉,醒时的梦呓被思考穿破,刺向透明的真理。在苦乐界限模糊的生活中,人们怎样坚守那种美,等着外面的人来心痛,来感动?
阳光是好东西,可当你刚要渴望它将潮湿的角落照亮时,某种美丽已经蒸发、远去。
凤凰就是旅店,情人们一一出现,不管你是虚度昨天,还是预支了明天,真正来过的人即使丢失了一切,这儿也不会计较,因为你再也离不开了。
这是收藏灵魂的地方,你用灵魂抵押,然后带着心走。心灵的世界应该有树,灵感会在那里投宿,当阳光洒进时,它会惊醒,带你飞翔。
有人在人生的边上作注,有人在心灵的边城出生。我在懦弱与鲁莽之间发现了飘忽的勇敢。在这里,你不会被时间追赶,不会让思考留下的伤口吞噬了快乐,扔掉行囊就找到了故乡。
美让人心痛,只有带着心的人才能感到。身在一个注定要消逝的风景里,面对一双留人的眼睛,又怎是心痛所能了得。当眼睛不再是心灵的窗户而可以自娱自乐时,谁还能想起,有一种愉悦叫归来。
涅槃之后谁会年轻?发现者已将火把点燃,挖掘者的脚步也近了,在醒来之前,我要将最伟大的礼物留给自己,那就是希望。当回忆重建的过往在心与心之间流传,毁灭前的奇迹就必然出现在毁灭之前。迷人的时候只管陶醉就对了,不定哪一个雨夜,如墨的夜色里,心花怒放,顺着雨丝滑下来,精灵们来一次合唱:年华老去,也要畅饮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