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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陌生地带

作者: 陈洪金阅读次数:1622

  很多时候,离开家乡之后,每一个人,都变作过客,所有路过的地方都成了牵肠挂肚的驿站。故乡和父老乡亲,仅仅被保存在记忆里。而如今,迈开脚步不停地跋涉,或独居心隅,我所面对的,都是陌生地带,到来或者离去,那灯光,门扉,草色,花香,以及眉宇唇吻,欢笑悲喜,仿佛是为了一种不曾记的约会而来,匆匆一刻,却往往会终生难忘。

  在陌生地带,我总是一个陌生的外来人,留下来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留下来,不知道将在何时离去,更不知道,在离去之后,何时再回来。站在初夜的野村阡陌上,风很凉,吹得星子们在天上用尽全部劲头来振作精神,抽空来感受流动的空气,耳朵里却充满了虫声,呵,只有虫声才没有乡音,那声调,竟然跟家园中的虫声一模一样,碎碎的、短短的、隐隐的,随手一探,除却空气和冰凉,却没有得到什么可以带走的。

  独自躺在道边旅店里,空旷,只有隔壁偶尔弄出一两声响动,世界远去了,灯光一样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和脉搏的声音都能清晰可辨,间或有一辆匆匆忙忙的汽车驶过,剌耳轰鸣声过后,房间四壁的距离显得异常的旷远,塞满了孤独,塞满了冷清。合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睡去了,半夜醒来,灯光还注视着一个异乡人,熄灯,盖上被子,依旧合衣睡去……黎明未来,夜色尚浓依然要乘车离去,临走时,没有清楚地回望一下夜色中的陌路驿站,匆匆,匆匆。树木和田野,在车窗外一闪而过后,再也没有机会重逢了,今生今世。

  雨下了一天,夜晚的街道,湿透了,泡涨的情绪牵着冻僵在皮鞋里的脚,走过店铺的橱窗,里面的布娃娃眨着调皮的眼睛看着在雨幕中昏黄的路灯,许多人打伞而过。眼镜。口红。白发。书包。牛仔裤。路面上溅起的水花掩住了匆匆匆忙忙的脚印,濡湿了不经意地凝望的目光。此刻,看到站在雨幕中的路灯,它总会给人们一些暖意,把陌生的人们在旅途上的奔波暂时折叠起来,以一种安详的心境,度过孤寂的夜晚。然而漫无目的地游走,终不能在陌生的某个角落里找到几许安慰,远处亮着灯的窗口,却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猜度,窗内的人们平静的生活该是何等的幸福,或许 ,有一个穿着水红色毛衣毛裤的小女孩,正躺在父亲的怀里,叙述幼儿园里一天的游戏。远方的某个家里,此刻必定也有一道窗户,灯光下的母亲和女儿相依为命,她们在做些什么呢?

  夜色浓浓。故乡只有一个,家也只有一个,然而脚一抬,故乡和家就隐退到了怀念之中,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陌生的地带,所有路过的山水和草木,总会在某个夜幕降临的时候,让人想起远在天外近在心中的一个叫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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