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字的人都是黑暗中的舞者,于喧嚣之外在精神层面上与灵魂共舞,雅人深至是一种境界,灵魂舞蹈是一种表象,触觉的苍凉作为虚无边缘仅有的充实,以凄绝的形式成就了舞者直达天籁的生命尽头。
一直以为理想中的美丽女子有两种,一如张爱玲,深闺中独守着一份凄清绝然的忧伤,刹那夺目,绝代芳华;二如三毛在广袤的撒哈拉沙漠陪着爱人一起流浪,滚滚红尘中独栖一隅,风尘仆仆寻找归宿。前者如同一株远离凡俗的水仙,纯色的花瓣里深藏着太多的晦涩与隐忧,高贵的家族在其出生时已经没落,无奈的叹息间被历史背景丰富的旧上海造就成一个纤弱冷傲的女子,她没有过分妖娆的外貌,却有着绝对与众不同的心智和才情,从那细长的颈项上托起动人的思想,难怪她说女人不仅要以优美的身体悦人,更要以优美的思想悦人。
无论是繁华喧闹的车水马龙的街边,还是笼罩着氤氲湿气光影昏暗的小巷,到处都留下了她贪婪捕捉生命华彩片段的身影。旧上海纷繁的世事,烟花般炫极一时的爱情,纷纷搁浅在她的心头,瞬间停滞后喷释出的近乎唯美的文字,隐约可以让我们感觉到她背后的苍凉与执着。当生命的影象以万之一的速度缓缓滑过天际,能有谁依然认真的注视着这每分每秒所呈现出的生活,匆匆交汇. 然后背对着离开的胡兰成,守护着她到达生命最后时刻的赖雅,伴随着陈香屑隐于大洋彼岸的国度,余音未绝的唯有那一曲小调悲秋。
1995年9月8日,洛杉矶大学区的一所公寓大门被警探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幅难以描述的凄绝景象,一个身材娇小身着锗红色旗袍的华裔老妇,异常安详的躺在空旷的客厅中的一张精美绝伦的地毯上,她身后的桌子上有一叠铺开的稿子,还有一支未合上的笔。
晚年的张爱玲拒绝回到上海,她说上海还能是上海吗,的确,她笔下几乎神话了的旧上海已然不是现今的上海,那种容光反面的溃败和刁钻营生的小市民气早已永远的定格在了遥远的昔日,贴上了时代的标签。当她离去以后,我们似乎能够猜到,这个美丽女子的盛装舞步早在旧上海时就已挥霍一空,之后的异乡生活在青丝白发中度过,只留下一个安然的句号,让后人感叹的只是她的文字和旧上海上演的那一幕幕的倾城之恋。
而三毛则是一朵在山谷里安静怒放的夜百合,在黑夜的苍茫中暗香涌动,轻轻呼和着吸水的歌唱,少女时期患自闭症的日子使她与书为伴,积累了许多学校之外的人文思想,以致她能比常人更敏感的对待描述事物,到西班牙流学也就注定寻找到一生的牵绊--纯真善良孩子气的荷西。读过三毛人的都会为那个六年前的承诺和六年后的重逢而落泪,被撒哈拉故事中的相濡以沫所感动。她更象一个中世纪的女子,驰骋于旷野草原,豪放中带着小女人的伤感,不羁里含着满目柔情,三毛用质朴的语言,纯粹的笔锋记录着她的心路历程与步履足迹,相信最有这样的灵魂是骑在纸背上的,驾驭文字,任心飞翔,
在荷西因为一场意外不幸去世后,三毛欲绝的悲痛充溢于文字的每一个笔划,每个细节,每个动作都那么真实细腻,心一直的坠落,坠落,仿佛透支一生的眼泪去面对爱人的突然离世,泪水在衣襟上迅速化为一滩无力的水迹,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谷底,悄无声息。
总是这样的,一种呜咽的调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缓缓的在漆黑的长空掠过,没有黎明的长夜啊,白花一朵一朵悄悄在墙脚开放,那么多年,花也爬上了发鬓,而日子总得过下去,过得了一夜就过得了第二夜,这种岁月其实不难,就是慢。三毛如是说:"许多个夜晚我躺在床上,住在一幢海边的房子里,总是听见晚上的风带着一种呜咽的声音刮过我的窗口,我坐在那个地方突然发觉,我原来已经没有家了,是一个人,每一个晚上,我坐那里等待黎明,或许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1991年1月,三毛在绝笔之作<如果还有来生>发表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没有等到春天,她忘记了野百合也是有春天的,幽谷百合骤然枯萎,我们在心里默默纪念着,不过还好,有她的文字在,翻开书页依旧可以嗅到灵魂的芬芳。
在三毛生前曾经翻译过的阿根廷漫画家季诺的作品<娃娃看天下>,又名马撒达的世界的序言中,三毛曾经写过,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劳苦烦愁的世界里,如何抱有赤子之心的胸怀和境界,是你是我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努力追求的,纯真,叛逆,浪漫和爱情是三毛给予每一个人的青春梦想,一代人甚至几代人都曾经被她深深打动,即便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生命中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浪漫和超越存在的,但是这不会影响我们的美好想象和憧憬,因为有的时候人是甘愿沉沦在一个梦中不愿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