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阔无边的鄂尔多斯草原上,独行的坐骑正在穿越茫茫的草海。
他和他的马缓缓走在草原的辽阔与苍茫里。古老的大阳,在无鞍的马背上挂着。骑手开始放声高歌了。一曲蒙古长调:《钢嘎·哈拉》——《黑骏马》响起来了,高亢而悲怆、苍劲而悠扬、深沉而且高远,它叩击着大地的胸膛,撞击着低巡的流云。激昂和辽远的歌儿激越起来了,马儿便快意地向着遥远的天际奔驰了过去。
夏季里那种苍白颜色的风说来便来了。草原上细碎的草茎,抖动着它们柔软的羽毛,发出了寒彻的衰嚎。苍鹰、鸟儿似乎一日之间都去向远方。唯有零星的畜群依旧弥漫于四周的坡谷的暗处,不再奔跑和鸣叫,它们或匆忙地寻觅残存的食物,或静静地伫立,咀嚼记忆中夏日漫长的时光……
对于他,这一切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
他缓缓抬起头来,向四面望一望。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望见。草原的辽阔与苍茫使他的目光更加困惑而空洞。他努力笑了笑,笑容里注满无奈与忧伤。对于他,这是从未有过的。
的确,作为草原上最好的骑手,只要想起过去,他就会感到心脏有力的撞击和血液恣意的骚动。他的眼前,就会展现无以胜数的大鏊、雕弓和成群的骏马,一如狂潮、一如风暴,仿佛正在席卷欧罗巴的雨雪和亚细亚的风暴,并在他的心灵上激起了宏大的回声。
……那是怎样的雄壮与辉煌呀!
为此,他始终坚信,骏马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物种。只要有了它,就没有征服不了的岁月和命运。多少年来,怀着这样一种信念,他一直骑马驰骋在鄂尔多斯草原上,骠悍而潇洒。许多充满险恶的黄昏与夜晚他都闯过来了,许多旺火的季节、冰雪的时光也都闯过来了。他的名字在整个草原,以至草原以外的地方隆隆地流传……
一阵大风袭来。他滚鞍下马。大风一阵紧过一阵,好像从那狂风雄浑的前奏中,慢慢骑手把开满草棵醇香的头颅抬了起来,凝望着悠远的蓝空,并聆听着云层间和草梢上掠过的草原上特有的大风的气浪声,在轰鸣中深思着,那古朴的感伤,那悲壮的历程,那挚切的爱情,都不过是自己伟岸风云的倚托或框架。或者说是那灵性的色彩和调子赋予了他的人生底色……
草原上,风息了。一轮正午的太阳挂在高高的蓝天上。阳光的照耀下,一个骑手在他的马上挥动着长鞭,正向着更远的远方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