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行走。
一个人,安静地,就连最简单的行囊也不带。只是走着,向着某个方向。
那是一片荒原,在我的视线之外。
因为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荒原,一定可以装载内心的一些声音。哪怕这些声音是微弱的,模糊的,甚至空旷得没有任何痕迹。
循着风的方向,我到达了那里。
我想,既然可以聆听风的心跳,那么,这些风一定来自某个古老的荒原。
跟着风,踩着它的脚印,踩着自己的肩膀。
其实,为了这次行走,我在黑暗中准备了很久。
在夜里,我怎么也不愿睡去,因为再深的梦,也有尽头,还有那些寂冷。而在我的想象之中,在通向远方的路的尽头,那一处荒原的沉静,静止的时光,还有头顶上飘过的云,鸟,那些树,草花,昆虫,都在与我对视,它们坦荡的目光里写满了执着与从容。
也许,我本来就是一棵流浪的野草,只不过在这样的出行中,着急地找寻自己的来处。犹如秋后成熟的庄稼,在落地的那个瞬间,已经回到了久别的土地。
我是在天空微亮的黎明,走进荒原的。
有人说,荒原是太阳从黑夜中绣出来的风景。
躺在晨曦的面纱后面,我听到了来自荒原的第一声鸟鸣。这只鸟,一定刚从漫长的黑暗中飞来。那一刻,我看见了羽毛上完全不同的两种颜色,就像我的心情,一边泛着金子般的太阳的光芒,一边是滴着露水的透明的黑暗。
荒原的身体,并非是单色的。尽管在漫长的岁月里,没有几个人的足迹惊扰过这里。可是,荒原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次次地醒来了。
一次次地睡去,一次次地醒来。
当一切睡去,惟有呼吸才是岁月里最好的伴侣。还是让我的视线在醒来以后,慢慢地飞起。
在透着水汽的苍穹上,那轮与太阳同辉的月亮,如水,如纱,如雾。它半隐半现的身影,像是久久不肯离开。它一定是在回味着夜里的安宁。或者,只是想再看阳光一眼。
夏天的荒原,哪怕在正午的时候,也一定是透明的,它的呼吸通畅而平静。草自由地生长,花毫无遮掩地开着,鸟在明净无尘的天空上飞翔,虫子爬上了草尖。
大概岁月中的繁荣,也属于荒原。
却是这样的繁荣没有任何的嘈杂,一切都自然而和谐地展开,一切又在夕阳的怀抱里安静地落幕。
在随意中让情愫漫生。在荒原,风可以随意地吹,人可以任意地走。
边走边望,遥望荒原的每一寸肌肤。这样微妙的感觉,就像血液中穿过了一场和煦的风。
而关于荒原的青青黄黄的记忆,是不是刻进了我的心里。
这个时候,原本要去找寻的想象中的荒凉,那些来自生命源头的旷冷,竟然消失殆尽。
原来思绪也可以在这里静止。就像荒原的来处,未必就是一片荒原。就像人影晃动的土地上,再美妙的声音,也要在时光过后,走进长久的沉静。
是的,生命属于沉静。
让我在这个夏天,一个人来到这里。来到了一个人的家园。用一棵草的眼睛,看望一直无法靠近的、我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