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季节的身躯越过夏的门栏,显得有些爽滑和轻松。昼夜的温差逐渐加大,夜里已经有了些许逼人的寒气。
清晨的荷塘被雾笼罩着,它想变成薄薄的霜,在那些即将枯萎的荷叶上,印上自己多情且清白的痕迹。阳光用它多彩的魔棒,搅动一池雾霭,荷塘抻了抻腰,苏醒了过来。那些身着裙裾的荷花,像刚刚梳洗过的三千佳丽,略施粉黛,重新清晰地伫立在我的面前。
九月的荷,延续着夏的妖冶妩媚,坚持着以往的矜持。尽管天已渐凉,地也即将凝霜,荷塘中却仍有艳荷卓然挺立。那花儿粉嫩无比,娇羞万千,或颌首低眉,或含笑清风,把一个天上人间绝色女子的娇姿媚态,活脱脱地尽数展现。“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那种安然惬意的美,真叫人心旷神怡,不忍转身离去。
一朵晚开的荷花,花蕾半张,像是一位清晨起来刚刚推开闺阁之窗的豆蔻少女,扬着稚嫩羞涩的脸,在湖面上映出了粉红的倒影与慵懒的姿态。让我不禁想起杜公瞻那句诗来:“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悠哉,美哉。
芦苇丛中的那朵荷花,开得好艳。像刚出浴的贵妃,轻挽薄纱,一汪朦胧遮不住,只缘有此清丽人。那感觉让人怦然心动。然而,九月毕竟不比盛夏,在北方,这个季节赏荷,更多的只能看残荷。其实,残荷也有她独特的美,那是岁月的美,沧桑的美,残缺的美。
没有风的骚动,只有静谧的坠落。几支荷花正在将粉白的花瓣一片片地剥落下来,垂进静静的水中。随后,便是那细长的、金丝般的黄色花蕊,一根根的被抽拽下来。就好像是美人轻解罗裳,取了绾发的金簪,落得个香髪披肩,玉体若月,还了冰清的本色。被随意丢在水面的花瓣与花蕊,与漂浮的荷叶一起,蔚成了秋季荷塘的又一道风景。那是生命之魂在秋水中的深吟浅唱,是事物生生灭灭之规律在季节变换中按部就班、有节奏的无声演绎。尽管有些悲壮,却也不乏另类之美,这种美是更为入心、更为深刻的。
一些荷叶开始卷曲、枯黄,像是在收拢被晒干了的夏日,有晶莹的水珠在上面滚动,那可是季节更迭惜别的泪?怪不得《红楼梦》中最不爱李商隐诗的林黛玉,却又偏偏独爱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雨敲枯荷,将多愁善感的人们带入了另一个意境。
无数个莲蓬昂起了头,那是荷丰收的果实,她的另一半收获在水中,在看不到的淤泥里。“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人们常常喟叹诸事维艰、难有成就,其实只要努力了,收获就不只是单一的。一只蚂蚱落在荷花上,他取代了夏日的蜻蜓,在为秋日的美色而努力吟唱。湖边的几树五角枫,枝条的前端已染成了红色,那应是霜的结晶。
秋深了,冬也快驾着冰雪的马车赶来。一个经年就要过去。这个季节,荷收获了嫩白的鲜藕和莲子,大地收获了沉甸甸的稻菽和果实,我们是否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越过漫长的冬季,明年这里还会风和水暖、菡萏满塘,而我们呢,会不会有新的更精彩的艳姿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