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旷野,就像深入一个巨大的思想的旋涡,那么的深邃却又那么的孤独。
人的记忆常常是纷乱不堪的,难以整理,甚至会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变得杳无踪迹。但是,当你站在旷野里的时候,一切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了。旷野是如此的广袤,没有边际,你永远站在中央,永远站在它的内心。所有的回忆,低徊的乡音,山坡的青草,穿越峡谷的雄鹰,站在时光中的树,还有那条从古流到今的河流,都在它的目光里无穷地生动着、苍翠着。你不会遗忘也无法遗忘,生命中所有的细节都变得和你息息相关,你随随便便地站着,便站成了一种永恒。
旷野属于四季。春的花香,夏的葱郁,秋的苍凉,冬的凛冽,都是旷野永远的内容和方向。旷野属于生命。在草的枯荣里,在花的开谢中,在河的来去间,在鹰的翅膀上,无不涂抹着旷野的思绪和身影。草长莺飞,桑田变迁。岩石上长满了野草,山沟里开满了野菊,泥土里尽是芬芳,河流里注满了希望。旷野需要生命的充实,需要绿,需要很多很多的声音,需要很多很多的目光和渴望。
倾听旷野,其实就是倾听自然。没有什么会比旷野更接近自然,更接近真实。倾听旷野必须抛弃所有语言的粉饰。唐朝的吟咏?宋代的歌唱?那些美丽的衣裳里裹着的并不是你的旷野。你必须让自己的心灵彻底地裸露,你才能最大限度地接近旷野,接近自然。旷野是原始的,旷野是粗犷的,旷野是你来到人世里最初的注视,旷野是你离开世界时最后的风景。
旷野有它自已的语言,夏虫的鸣唱,荒草的挣扎,弯月的凄清,还有鹰击长空的长啸,那些都是旷野独有的语言,简单而深刻,直接却饱满。在旷野听风,听的就是来自旷野深处深处的声音。风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这是旷野生生世世不灭的追问。风从山谷深处吹来,风从思乡人的心中吹来,风从历史的荒漠里吹来。风吹过浅草,风吹过原野里孤独的树,风吹过寂寞独行人的眼睛,风吹过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思念。疾风吹劲草,风过总留痕,风动着,草动着,河动着,心灵也跳动着。那是生命与生命的撞击和较量,那是最古老也是最华美的乐章。
倾听旷野,听一抹乡愁,听一道风景,听一个故事,听历史的声音穿过冰冷的时间入侵到你的心灵。也许你会哭,或者你会笑。这些悲喜总要混合在旷野无限的空旷和无穷的生机里,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深深的感动。花开花谢,草盛草衰,月圆月缺,雁去雁回,峰回路转,这些都是旷野,都是你无法遗忘的人生。
站在天地间,倾听旷野,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倾听。你这样深入着,这样思索着,这样溶入着,于是,在不经意间,你也成了一片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