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柔地洒在屋后那一片草地上,初夏的风轻轻的吹拂着湖畔的杨柳。我和父亲静坐在窗前,CD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这是父亲最喜欢听的一首音乐,父亲常会在这样的夜晚,在流淌着这首歌的小屋里,给我讲母亲的故事。
母亲是在我十岁那年离开大陆的。那年暑假,我在乡下的奶奶家,我是奶奶唯一的孙女,奶奶很疼我,每年的暑假我会在乡下渡过。那年开学的时候,父亲来接我,我说妈妈怎么没有来,父亲说她去了美国,会很久才回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母亲住在芝加哥美丽的密执安湖畔,她会经常给我写信。天凉天热的时候会嘱咐我增减衣服,她会在信里给我讲每一个成长阶段应注意的生活琐事,告诉我做人的道理,眷眷的母爱之心通过一行行无声的语言在我心中流淌。那时候,给母亲写信,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信,都是我最快乐的事。很多不愿意和父亲说的心里话,我会在信里悄悄地告诉母亲,母亲充满挚爱的一封封家书伴我渡过了快乐的少年时光。
母亲是云南人,生长在美丽的瑞丽江畔,母亲的家乡有傣家的竹楼,有一片一片的凤尾竹。经常父亲会在夜里,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手捧着一杯茶水,微迷着眼睛,静静地听那首《月光下的凤尾竹》。我知道,这时候一定是父亲思念母亲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悄悄地走开,不去打搅父亲。有时候看见父亲孤独的样子,我会乖乖的坐在他身边,他便会给我讲母亲的故乡,讲美丽的傣家小楼,讲他当兵时和母亲相识的情景,讲月光下象绿雾般迷人的凤尾竹。
母亲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我的每一个生日她都会给我寄来生日礼物和成长贺卡,每一张精致的贺卡上,她都会用隽秀的笔,写下一行行对我的祝福和对我殷切的希望。虽然母亲不在我身边,但她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我的成长,我为有这样一个善良而深爱我的母亲而自豪。
我一直不知道母亲现在的样子,我的床头边有一张我十岁时和母亲的合影。母亲很美,微黑的皮肤,深陷的眼窝,笑起来很甜的样子,在我眼里的母亲不仅美丽,她慈爱而和善。我曾经向母亲要过她现在的照片,可是母亲说国外的生活太紧张,没有时间照相,父亲说母亲在做事业,很忙,让我不要过多的打搅她,母亲在我心里的样子一直是我十岁时那个模糊的影子。
渐渐的我长大了,十七岁的我开始懂得人生,开始学会用大脑去思考,我写信告诉母亲我要去美国看她。
那也是一个月光柔柔的夜晚,CD里依旧放着那首熟悉的歌曲,父亲叫我坐到他身边,开始给我讲母亲的故事。他说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她去了比美国更美的天堂。
父亲害怕我幼小的心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害怕我成长的年龄里没有母爱,性格和心灵会扭曲,他不想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便对我隐瞒了母亲已不在人世这残酷的现实。
母亲这七年来写给我的每一封信,都是父亲写好的底稿,由他在美国芝加哥的同学给我寄来的。父亲不仅在生活中做了我最挚爱善良的父亲,也在精神上做了我七年的母亲。我的父亲用他最朴实的情感,在我不谙世事的年龄,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泪水禁不住划过我十七岁的脸庞,我把我的脸深深地埋在父亲善良而博大的怀里。只有这一刻,我才明白了父亲这些年的艰难与不易,我才更懂得了父亲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爱与思念,会在这如水的月光下流淌。
《月光下的凤尾竹》,那缓缓的音乐,是母亲凝视我们的双眸,那幽婉的葫芦笙,是母亲用心在轻轻地诉说着别离的思念。
《月光下的凤尾竹》,那如歌的初恋,蕴藏着父亲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是我一生一世聆听千遍也永不厌倦的歌。
今夜,月光如水,让我用心为天堂的母亲,为我慈爱的父亲再次轻轻的吟唱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