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7月4日,我们红六军与红四军在公安县城胜利会师。之后,两军渡江北进。那时我在红六军一纵队(以后改编为第十六师)学吹号。7月上旬的一天,我们在江陵县合溪镇以东马家寨江边上奉命接应。我正在江边土垛上休息,忽听江上枪响,原来是贺胡子(那时称贺龙为贺胡子)的部队由长江南岸强渡到江北来。只见一艘艘木船奋力划来,国民党几只军舰阻截,不时地向江中和岸边打炮。贺龙的部队沉着向敌人还击。敌人没能阻止部队过江,一只只木船渡过江冲向了岸滩。渡江过来的贺胡子部队多是江南人,战士们一个个头上缠着厚厚的青布,穿的是大褂,武器也精。早就听说这支部队战斗力很强。
我们会师后不久,红六军决定攻打监利。监利县紧靠长江,是贯连东西水路的要地。监利地区是红军活动的腹地,但县城一直被国民党反动武装占据着。不拔除这个钉子,将会影响这个地区革命根据地的开辟和建立。1930年7月13日,部队发起攻城战斗。监利城外十多里路,有一条河叫田刀太马河,河上有一座木桥,我们进攻时成一路纵队偷偷从桥面上通过。我们进到城下,由于敌人据城坚守,经过一场激烈的交战,也没有攻破,我军只好撤退。不料敌人派人把太马河木桥的桥柱锯断了。到我们撤退时,由于战士们一时蜂拥过桥,桥支撑不住,突然倒塌,把许多战士甩到了河里。我也掉进河里。敌人派兵追来,用机枪向掉进河里和没来得及过河的我军战士猛烈扫射。我部队死伤众多,河水一时染成了红色血流。
第一次攻打监利受挫后,红六军和红四军返回江陵普济观进行整编。就在7月中旬,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军团。湘鄂西的革命斗争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按照贺龙提出的首先集中力量拔掉洪湖苏区内部的白色据点,肃清地方反动武装,建立中心区域的坚实基础的方针,一面作战,一面创办和扩建洪湖军政学校、洪湖兵工厂、洪湖后方医院、被服厂等,把洪湖西岸建成红二军团的战略后方。
9月,贺龙提出再次攻打监利,并亲自指挥这次战斗。当时县城驻有国民党新编第三师教导团和县保安团共两千多人,武器精良。我军除红二军团外,还集中了四个县的赤卫队。他们都没有枪,带的仍是一些大刀和梭镖之类的土武器。但士气旺盛,都一心想消灭敌人,解放监利。
阴历八月初一(阳历9月22日)晚,天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并下着雨,还刮起了大风,路又特别滑。战士们在接敌中不时摔倒,浑身是泥。午夜时刻,攻城开始。我们部队投入了战斗,赤卫队也呐喊助威,杀声震天,敌人惊恐万状。这时候,我地下党员杨嘉瑞在城里率领守敌两个连,举行火线起义。敌军腹背受击,溃不成军。监利县城南边一里多路就是长江,而东西和北面我部队兵力强大,唯有南门进攻较松。敌人忙乱中打开南城门向江边逃窜,岂不知恰好钻进了贺老总给他们准备好的口袋。原来,段德昌率领的红六军一部约千把人,冒着风雨预先埋伏在长江边上,没有直接攻城,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出敌不意打击敌人。这时天已拂晓,敌人向我们这边逃窜,将要接近我们时,按照上级的命令,我吹响了冲锋号。部队的士气很高,一下子冲向敌人,打死不少。敌人见势不妙,纷纷举手投降。这次战斗,我们一下活捉了好几百敌人,缴获约两千多支枪和大批弹药。
解放监利,对敌人是个沉重的打击。敌人的大据点拔掉了,进一步巩固了洪湖苏区,同时也武装了我们的部队。解放监利前,我们师按步枪同梭镖、大刀一比二的比例配备武器,一支枪配两支梭镖或大刀,现在变成二比一,两支枪配一支梭镖或大刀。
群众对监利县城的解放深受鼓舞。国民党长期驻守县城,不时向我反扑,杀害我无数党员和群众。曾经被国民党杀害的我党干部杨子珍的爱人,目睹解放的情景,自己编了一首发自肺腑的歌:“哭一声啊我的夫君英灵,为求解放你壮烈牺牲。第一次打监利没能得胜,百姓盼何日见光明。这次来钉子终于被拔掉,群众的心啊说不出有多高兴。”这首歌确实表达了群众欢迎共产党的心声,后来还在部队和群众中传唱。解放那天,一大早,全城男女老少敲锣打鼓放鞭炮,举着红旗倾城而出,一片欢腾。下午,还开了有数万军民参加的祝捷大会,贺龙站在主席台上向大家致意。后来敌人派军舰和部队反扑,也被我们击退。监利全县全部解放,荆江南北红旗招展。
监利的解放也为我军力量的发展创造了条件。红二军团遂集中全部兵力乘胜前进,以破竹之势渡江南下。l930年ll月间,红六军军长段德昌率领我们从监利过江,打了一连串胜仗。在打华容时,部队勇猛顽强,顺利攻克县城。记得在那场战斗中,我的衣服左上兜里装了几块银元。敌人向我们开枪射击,一颗子弹打中我兜里装着的银元,胸脯被震了一下。一看,原来是银元被打变形了,胸脯也给震青了一块。打进华容晚上宿营时,一位婆婆给我缝衣服。我把打坏的银元给她看,她连声说我命大,并特地给我杀了一只鸡表示祝贺。接着我们打津市。津市以北河道有用船搭的浮桥,敌人没来得及拆桥,我们就冲了过去,打进了市里,歼灭了数百敌人。
我们一路上连克石首、藕地、华容、津市、南县等城镇,消灭了敌人一个多团的兵力和地方上的一些土顽(保安团),取得了很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