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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常德 攻占桃源----杨秀山

1934年秋,红二、六军团在黔东胜利会师后,两军团领导人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肖克、王震等同志随即分析了当时的形势和两军团的行动方针,决定对黔东根据地的领导机构及部队进行调整,在坚持黔东根据地,积极开展游击战争的同时,以红军主力集中向湘、鄂.川三省交界地区行动,恢复和发展根据地,与黔东苏区连成一片,形成湘鄂川黔根据地。

按照这个战略决策,部队经过短暂休整和准备以后,立即向湘西的永顺、保靖、龙山、桑植等地发动进攻。红军所向披靡,连战连胜,继夺占永顺县城,又取得了龙家寨战斗的重大胜利,是役共歼灭、击溃敌十个团。至ll月24日,占领了永顺、桑植、大庸等县城及广大地区,为恢复和发展湘鄂川黔苏区奠定了基础。

正当红二、六军团初步打开局面时,接到了中央军委的指示电:“我西方军(即中央红军)已过潇水,正向全州上游急进中,你们应该利用最近几次胜利及湘西北敌情的空虚,坚决深入到湖南的中部及西部行动,并积极协助我西方军。首先你们应前出到湘敌交通经济命脉之沅水地域,主力应力求占领沅陵;向常德、桃源方向,应派出得力的游击队,积极活动。”

此时,中央红军刚从江西突围出来,转战到湖南南部,蒋介石指挥数十万精锐部队围追堵截,妄想一举消灭我中央红军。中央红军由于连续行军作战,十分疲惫,减员很大,更由于脱离了根据地,遭到敌军四面围攻,各种物资的补给相当困难,形势非常严峻。

红二、六军团领导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全面分析了当前的形势,认为要吸引、调动敌人到自己这方面来,减轻对中央红军的压力,必须采取坚决的攻势行动,在运动中寻找机会,更多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于是决定,由任弼时、王震、张子意等同志带领红六军团的第四十九团、五十三团和红二军团六师第十六团,留在新建立的根据地及其附近地区开展游击战争,牵制湘西之敌,并抓紧建政、建党和群众工作;由贺龙、关向应、肖克等同志带领红二军团主力和红六军团的第五十一团,向沅水流域发展进攻,给在湘南阻击中央红军的敌人侧背造成威胁,吸引敌人转过身来对付二、六军团,以减轻敌人对中央红军的压力。

1934年l2月初,我二、六军团主力由大庸南下,开始了进袭沅陵的行动。沅陵为湘西门户,素有沅水上游“锁钥”之称。我军如占领沅陵,进可以直下湘中,退可以固守湘西。红军计划夺取该城,然后进入湘中。我当时在红二军团四师直属队任党总支书记,亲身经历了这一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行动。部队在进军沅陵途中,大家一边行军,一边有说有笑地议论着湘西攻势以来取得的一连串胜利,心情十分愉快,斗志更加昂扬。一路歌声此起彼伏,完全忘记了长途跋涉的疲劳。

12月7日下午,红二、六军团主力进抵沅陵。当时正是深冬时节,放眼望去,沅江自西南向东北缓缓淌去,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上泛着点点银光。两岸片片稻田,参差错落的稻茬与附近山丘上尚未凋谢的植被连成一片,绵延至极目之处。沅陵县城座落在沅江东岸。敌人在西岸的鸳鸯山、丁公庙一带做了工事,预防我军夺取县城。我们前卫四师经过短暂的准备,立即向鸳鸯山、丁公庙一带发动猛攻,守敌抵挡不住,向县城龟缩。

沅陵守敌约有四个团的兵力。经过侦察,我们发现敌人已经加强了周围的工事。企图负隅死战;而沅陵城高墙厚,又有沅水做屏障,攻城并非易事。此时,获悉湘西敌人新编第三十四师陈渠珍部正从凤凰赶来增援,顾家齐旅也从古丈急驰增援沅陵。在这样的情况下,贺、关、肖等军团首长果断决定,改变夺取沅陵县城的计划,直接顺沅江东下,向常德、桃源等敌人防御薄弱的地区发展进攻,继续遂行既定的战略意图。

当我红二、六军团主力威逼沅陵之际,湘敌魁首何键异常恐慌,害怕红军占领常德,威胁长沙,急忙请求蒋介石调兵增援,加强防务。蒋介石即命令罗启疆独立第三十四旅火速由湖北黄陂乘船赶到常德、桃源一带布防,以备不虞。罗启疆认为自己部队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不把红军放在眼里。他把三个团作了如下部署:第七0一团驻守在桃源北的浯溪河,第七0二团放在陬市、河伏地区,第七00团置于桃源,旅部直属队和当地保安团担任常德城防,以此防御红军的进攻,保住常德、桃源两城的安全。

罗启疆自以为这样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但是他哪里料到,正是这样的部署,导致了他的失败。常德、桃源和浯溪河三点彼此孤立,各相隔数十里,正有利于我军各个击破。针对敌人的部署,我军计划奔袭浯溪河,首先打掉敌七0一团,尔后逐个击破。

12月15日夜晚,部队出发了。是夜寒风阵阵,侵人肌肤。白天下了一天雨,道路泥泞,十分难行。先头部队十二团经过一夜一百多里的急行军,拂晓赶到了浯溪河,从行进间勇猛地向浯溪河西山的敌人阵地发起了攻击。

敌人没有料到红军来得这么快,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一时慌了手脚。可是,由于道路难行,我后续部队没有及时跟上,而敌人毕竟训练有素,战斗力比较强,结果十二团抵挡不住敌人的反扑,被迫后撤。狂妄的敌人除留下两个连坚守其基本阵地外,主力倾巢而出,追击我十二团。

在十二团同敌人打响的时候,我们四师卢冬生师长带领师部直属队的警卫连、便衣侦察队和迫击炮连在急速跟进。快要到达浯溪河时,听到前面的枪声越来越近,卢师长立即登上道路右侧的小山头,指挥直属队迅速占领有利地形。这时,发现十二团正在后撤,敌人紧追不舍。我们看到,一个红军战士负伤后倒在地上,几个敌人上来要缴他的枪,这个战士坚决抵抗,不让敌人把枪夺走。搏斗中敌人凶残地用刺刀往他身上乱捅。这个同志宁死不屈,直至壮烈牺牲。

此刻敌人已经到了我们面前,情况十分紧急。卢师长一面指挥直属队坚决抗击敌人,一面命令十二团停止后撤,同直属队一起向敌人反冲击。战斗异常激烈,军号声、喊杀声和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团,震耳欲聋。炸起的弹片和稀泥四溅横飞,铺天盖地。敌我双方往复冲杀,一会儿我们向敌人冲过去,一会儿敌人又反扑过来。战斗一时相持不下,形成了拉锯状态。

正在这紧要关头,六师十八团前卫的一个排跑步赶了上来,立即从四师直属队的队形里加入战斗。战士们士气大振,斗志高昂地向敌人发起了新的反冲击,将当面之敌彻底打垮。我们乘胜追击逃敌。

在拉锯战中,我看到两个敌人于扛着一挺轻机关枪,在对面四五十米的地方占领了射击阵地,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看到他们连续射击。反冲击的时候,我和最前面的战士们一齐冲向敌人,紧盯着敌人的机枪射手猛追。敌人这两个机枪射手,一高一矮,身穿灰色大衣和棉裤,十分臃肿,行动笨拙,看见我们冲过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逃跑。没等跑儿步,我一下子就追上了那个矮个子,把他连人带枪抓住了。矮个子紧紧地抓住机枪不放。我对他喊道:“交枪!要不我枪毙你!”但他仍然不松手。这时卢冬生师长上来了,他用手枪指着敌人的脑袋,大声喝令赶快交枪,矮个子敌兵这才把机枪交给我。

这是一挺捷克式轻机关枪。我高兴极了,马上用这挺机枪射击溃败的敌人。但是,子弹却上不了膛。拉开枪机一看,原来是卡壳了。难怪敌人刚才没向我们射击呢!不然,我们的伤亡可能要增加不少。我把机枪顺手交给警卫连的战士,继续跟着部队向敌人追击,一直追到浯溪河边。

冬季的浯溪河,河水并不太深,有些地方可以徒涉。我们部队紧跟着溃敌追过了浯溪河,继续穷追猛打。这时,我看见四师政治部的两名宣传员押着两个俘虏向我走来。他们报告说,这是敌人的轻机枪手,逃跑时到了河心,看见水深又退了回来,机枪也丢在河里了。机枪多么宝贵呀!我要他们赶紧找来两个老百姓,每人给了十块大洋,由俘虏带着,到河心去捞机枪,结果真捞上来了。我们那时轻机枪不多,子弹也非常缺乏,这次一下子就缴获了两挺机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我们部队猛烈追击溃败的敌人,不让敌人占领浯溪河既设阵地,得到回头射击抵抗的机会。这时,浯溪河的敌人七0一团已完全被打垮,官不管兵,兵找不到官,象一群受惊的鸭子,乱挤乱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真是狼狈不堪。这些敌人大部分向常德方向逃跑。在浯溪河西边小山基本阵地上的两个连敌人,向我从后面赶上来的五十一团缴械投降了。

我军在追击七0一团途中,敌七00团的两个营从陬市赶来增援。在我军猛打猛冲之下,很快也垮了。这些敌人和从浯溪河溃败的敌人混杂在一起,乱哄哄地向常德逃窜,沿途丢下许多死尸、伤兵,还有散乱的卷宗、公文,以及枪支、弹药等物资,狼藉满地。我们的战士将一群一群的俘虏向后押送着。这些俘虏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衣冠不整,背着被我们战士卸掉枪栓的枪,狼狈至极。

黄昏时分,我们四师占领了陬市。没有顾得上休息,继续向河伏发起进攻。河伏守敌七0二团一部和从常德城出来增援的敌旅部教导队,一起向我们反冲击。战斗处于胶着状态,我们有一部分略向后退。夜间,我五十一团赶了上来,从右翼包围了敌人。在五十一团配合下,四师和六师十八团从正面加强反击,敌人坚持不住,害怕被歼,慌忙逃回常德。我军乘胜占领了河伏。追击中,我军前锋有十几个战士动作特别迅速,紧跟敌人追进常德城里,但因后面部队来不及跟上,敌人关了城门,可惜这些同志再也没有出来!

红二、六军团领导鉴于当前的情况,继续攻击常德城不易得手,决定一方面对常德进行包围,另一方面命令十八团和五十一团进攻桃源。桃源县城守敌原有一个营,慑于红军的浩大声势,在我军到达之前,便已渡沅水逃窜。我军乘势占领了桃源县城及其附近地区。

这一战役,历时两天一夜,我军长途奔袭数百里,歼敌一个团另两个营,重创敌一个团,打伤敌人两个团长,取得了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胜利。这是一个漂亮的从奔袭、进攻转为追击的速决战。我军以劣势的装备取得这样重大的胜利,其原因,从敌人方面来看是骄傲狂妄,他们过高估计自己的战斗能力,因而分散配置部队,被我军各个击破。可以设想,如果浯溪河的敌人坚守工事,不弃巢向我十二团进行追击,那么,我们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更不会轻易迅速取得这样大的胜利,敌人的失策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从我军方面看,指战员士气旺盛,行动迅速,不怕疲劳,连续作战,出奇不意地奔袭敌人,并在猛打猛追中打败敌人,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加之指挥正确,从而保证了战斗的胜利。

我军包围常德、占领桃源后,湖南军阀何键大受震动,怕红军攻下常德,进取益阳,威胁长沙,因此一日数电向蒋介石告急:“共军围攻常德甚急,势难固守,请飞兵救援。”这样,蒋介石不得不急令在湘南同中央红军作战的湘军李觉第十九师、陶广第六十二师和章亮基第十六师以及陈光忠师兼程北调,回援常德。同时命令在江西的战略预备队郭汝栋第二十六师,乘火车、汽车驰援常德。湖北守敌徐源泉害怕我军向湖北发展,为保自己安全,自行改变了蒋介石命令其率部入川与红军作战的计划,把他的三个师、两个旅分别摆在湘鄂边界。当中央红军进到贵州时,蒋介石又命令李云杰等两个纵队共四个师停止追击中央红军,而开到湘黔边境,以阻止红二、六军团与中央红军会合。

红二、六军团向常德、桃源等地的攻势行动,实现了中央军委的战略意图,不仅威胁了敌之根本重地,歼灭了敌人有生力量,迫使蒋介石不得不改变原来的作战部署,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而且扩大了红军的影响,开辟了新的游击根据地,从而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红军的战略转移。它的战略意义是十分重要的。

常德、桃源地区处于沅江下游,濒临八百里洞庭,人口稠密,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红军在这里广泛发动群众,宣传共产党的主张,打击土豪劣绅,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我们在陬市打开当铺,要贫苦老百姓无偿领回自己的所当的东西;打开盐仓,将食盐廉价卖给群众。我们还筹集了款项、棉花、布匹等大批物资,解决了部队过冬的被装。同时,动员工农青年参军,在短短的日子里,就扩大了数千名新战士,壮大了红军队伍。当敌人增援部队接近常德时,我军已完成了既定的任务。l2月24日,红二、六军团主力主动撤出常、桃地区,向黄市、二坊坪、龙潭河等地开进,并占领了慈利县城,随后胜利地返回了大庸根据地。